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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欣赏母亲的眼睛
■彭绪萍
手机响了，医院打来的。母亲的眼睛要做白内障手术。他征求我意见。我回话：只要母亲愿意做，就做呀。母亲八十五高龄了。几年前，她的两只眼睛就查出患了白内障，医生建议做手术。母亲说我们忙，先用治疗白内障的眼药水“莎普爱思”滴滴。她不愿意手术，是舍不得动用她的少量积蓄吗？我和弟弟都说医疗费用我们出。她说再等等。医院时，弟弟、弟媳妇陪着母亲把要做的各项检查已经查完了。太阳落山了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玻璃斜射进病房。晚上，弟弟他们回家了，医院陪母亲。母亲要上卫生间，我赶忙开亮了大灯。我看母亲走路小心翼翼，一步一步摸，找不着卫生间的门。医生说母亲两只眼睛的视力均为0.08。一个月前，我回老家看父母。父母正在吃中饭。我已经吃过饭了。他们要我再吃点。我看到母亲炒的青菜里面有一片杉木树叶。母亲说她的眼睛有点疼，还流眼水。母亲的眼睛真的是看不见了。第二天上午，母亲的右眼做手术。为减少手术风险，两只眼睛要一只一只的做。白内障手术是小手术，采用局部麻醉，摘除晶状体，植入人工晶体。上午四台白内障手术，母亲是第四位。前三位老奶奶从进手术室到出来，每个人三十分钟不到。母亲进了手术室。我和弟弟、弟媳妇在外面等。三十五分钟过去了，母亲还没有出来。我很着急，也很害怕，心里砰砰跳。三十八分钟时，手术室门终于开了。护士搀着母亲出来了。我拿着鞋子让母亲换上。弟弟、弟媳妇扶着母亲到病房休息。母亲说医生用剪刀剪得滋滋响。医生不停地咂嘴，说眼睛小，难做。母亲年龄大，难做是正常的呀，出来了就好。母亲舍不得花我们的钱，硬撑着，早几年做手术，估计痛苦要小些呀。记得，我上小学的时候，家里没有电灯。母亲在煤油灯下用缝纫机做衣服。我在煤油灯下做功课。母亲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。她在昏暗、抖动的煤油灯光下穿针引线非常快。那时候“新老大，旧老二，缝缝补补给老三”的传统还没有改变，不过，逢年过节，人家大都能添几件新衣服。母亲在服装厂做过裁缝，缝纫技术好，再加上收的加工费不多，要做衣服的人家都把各种花色的布送来让母亲做衣服。村干部还送来了许多白色、蓝色的粗布要母亲给马钢工人加工手套。母亲是农民，白天在生产队里干农活，晚上做裁缝，衣服多的时候，母亲经常做到深夜。改革开放后，农民的经济条件好转了，人们纷纷买时尚的衣服穿了，母亲渐渐地就不做衣服了。年的春天，我小学毕业时，村里的很多女同学就辍学了。辍学的女孩跟父母一起做农活，挣工分。父亲看母亲夜以继日、加班加点的做衣服，很辛苦，也不想让我上学了。母亲看我成绩还不错，把家里仅有的几只鸡卖了给我交学费，我进了初中。年的秋季，我十六岁时，以优异的成绩录取了师范学校。暑假教医院体检。那时候交通不方便，我家到县城只有坐轮船去。轮船早上去，中午回，一天一个班次。体检的前一天，母亲陪我走了六、七里路到了离我家最近的一个渡口，上了轮船，到了县城，已经是中午了，吃过中饭，我们住在招待所里，填好表格，表格上要贴一张照片，我没有带照片。那是我第一次到县城，不知道哪里有照相馆，也不知道能不能快照，第二天上午体检就要用照片，怎么办？我想到我初中毕业证上贴了照片，叫母亲回去把我的毕业证拿来，我把那张照片取下来。下午两点多了，轮船走了，母亲沿着河沿走回家给我拿毕业证，拿到毕业证，已经是傍晚了。父亲第二天还有很多农活要忙。母亲一个人又沿着河沿摸黑向县城走，河沿上没有人家，也没有路灯，河面上只有点点渔火。来回六十多公里，晚上十一点多，我和住在招待所里，第二天一同体检的几个女学生，去县城西铁路道口那里迎到了母亲。数年后，母亲几次提起此事，说走晚路，风吹着树叶哗哗响，像有人跟在她后面，很害怕，但她没有说看不见路。那时候，母亲的眼睛还是明亮的。我在外地读书，后来在外地工作，很少回家。农闲时，母亲跟父亲一起做鱼虾生意。下午，他们走到离家二十几公里的湖泊买鱼虾。捕捞鱼虾的船傍晚才靠岸。他们买好货物挑着担子往家走，要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到家。父亲身体弱，不能挑重担子，母亲也挑一些，减轻父亲的负担。第二天早上，他们再把鱼虾挑到几公里远的镇上卖。后来听母亲说她挑着两筐虾子，打着电筒，泥巴路上有水，母亲没看到，摔倒了，虾子跑了不少，很是可惜。电筒光由强变弱，母亲挑着鱼虾走晚路，从埂上跌到埂下的情况，时有发生。走晚路老摔跤是母亲视力下降了吧。我和弟弟成家后，父母住在老屋。父亲种些蔬菜，母亲做网卖，赚点小钱。母亲做的网，我们那里叫地笼，是专门捕捉*鳝、龙虾的工具。母亲从干不动重体力活时开始做网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。以前母亲一天能做五、六条，后来年龄大了，做得慢，一天只做一、两条。一条网除了钢丝圈，线等材料费以外能赚三、四元。母亲的眼睛越来越不好，可能是做网时用眼过度形成的吧。我们儿女多次劝她不要再做网了。她说不做事着急，挣点伙食费，也可以减轻你们的负担。我们觉得似乎有点道理，就随她了。母亲的两只眼睛白内障手术都做好了。手术后，她两只眼睛的视力都为0.3。母亲很高兴。她能看到楼下有人在骑电动车了。母亲年龄大了，玻璃体混浊，很多比母亲小的老人，手术后的单眼视力能达到0.6。医院观察了一天，看有没有意外情况，明天，母亲就要出院了。傍晚，我和母亲散步去，刚开始，母亲走路，直喘气，慢慢就好了，母亲说能走动。我说，那就多走一段路吧。天渐渐黑了，我们上了天桥，站在桥上，看到脚下汽车疾驰而过，人行道上散步的人很多，周围高楼林立，远处灯火辉煌。母亲说她二十几岁时，在这里做过裁缝，六十多年了，变化太大了。我说是的，特别是改革开放四十年来，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天冷了，我们往病房走。母亲说，你陪我这么多天，家里有很多事没有干吧。我说家里没有什么事，你看眼睛是大事。在人生的路上，是父母让我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，是父母让我们无忧无虑地成长。现在父母老了，耳聋眼花了。我们更要常回家看看。祝愿天下的父母都平安快乐、健康长寿。作者简介彭绪萍，安徽省马鞍山市当涂县人。中学语文高级教师，当涂作家协会会员。爱好阅读、写作；业余时间看看书，写写文章愉悦身心。作品多次获奖。作品多次在微刊、杂志发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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